美中爱瑞院长徐仲煌：做医保价格的高端私立医院，MDT模式很有生命力 | 创业说
创业说 ◈ 编者按
历经3年多的筹建，2021年2月，位于北京市大兴区的美中爱瑞肿瘤医院（下称“美中爱瑞”）开始运营。这家设有400张肿瘤专科床位、包含60张日间化疗及24张ICU/急诊留观床位的三级肿瘤专科医院，由来自北京三甲公立医院的肿瘤专家团队筹建，其股东包括美中宜和医疗集团、大钲资本、远洋资本等多家长线投资机构。
美中爱瑞建院之初就引入了国际水准肿瘤诊疗理念——全程实时多学科诊疗模式（Multi-disciplinary Treatment，MDT）。在徐仲煌院长及其团队的心中，这是肿瘤等复杂病症治疗的新方向，也是缓解当前病人困境的新模式。同时，作为一名前协和医院的教授，29年的执业生涯也让他深知，这并非朝夕之功。但为了“干点有意义的事”，他带着理想重新出发，“见山开路，遇水搭桥”。
近日，大钲资本创业说栏目与徐仲煌院长进行了一次深入交流，让我们一起来听听他的心声。
徐仲煌
主任医师，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麻醉学与疼痛治疗专业，自2020年起担任北京美中爱瑞肿瘤医院院长。徐仲煌教授于1992年 - 2020年任职北京协和医院，长期从事麻醉学的基础理论研究和临床实践，在国内首先开展了神经刺激器定位和超声定位外周神经阻滞及疼痛治疗技术，在疼痛治疗、内分泌肿瘤及复杂、危重、疑难病例麻醉及抢救等方面均具有丰富经验。谈初心
Q: 作为一家三级肿瘤专科医院，美中爱瑞有一个有别于其他医院的特色就是“MDT诊疗模式”。这个模式有何特别之处和优势？
徐仲煌：MDT全称叫做Multi-disciplinary Treatment，顾名思义就是多学科团队协作全程诊疗，源于上世纪90年代的美国。与传统诊疗模式不同，在美中爱瑞的MDT模式下，通过多学科专家共同会诊讨论形成治疗方案，然后由核心MDT小组执行该治疗方案。在患者诊疗过程中，MDT相关科室必须参与，并充分发表意见，指导诊疗决策。
用《射雕英雄传》里的故事来举例，假如病魔是“西毒”欧阳锋，那么医院各科室就像全真七子，单打独斗战斗力有限。而MDT模式就是让全真七子合体，方有一战的能力，用“天罡北斗阵”围困敌人并战而胜之。
Q: 那么，美中爱瑞在日常诊疗中是如何实践这套模式的？
徐仲煌：最重要的是顶层设计，要有创新的组织架构、医疗流程和绩效考核体系。没有这些基础作为支撑，MDT模式就很难落地。其实，这也是美中爱瑞最打动我的地方，我希望能做一些事情，能为患者的肿瘤治疗困境带来一些改变。
在美中爱瑞，患者过来以后我们都会安排一个CM（Case Manager，个案管理师）来作为其“贴身管家”，也是医生的秘书。这是我们借鉴国际MDT模式来设置的，应该是美中爱瑞的特色之一。
对于患者来说，无论是前期协调安排检查、沟通检查结果反馈、联系主诊医生对症治疗，还是后期提醒复查以及随访，均由CM提供服务，可以让患者有更多的时间专注于看病本身。同时，通过CM和医生的交流，效率也可以提升很多。
建立核心小组是美中爱瑞MDT模式的最大亮点。我们在传统肿瘤诊疗专科细分之上，建立以专病为中心的癌症诊疗中心。每个诊疗中心由相关肿瘤的内外科以及一位高年资护理人员组成基础患者诊疗单元——MDT核心小组，并由此小组负责患者诊疗全程。在患者诊疗过程中，MDT相关科室必须实时参与，并充分发表意见，指导诊疗决策。
为了这个全程实时MDT模式，我们还专门开发了一套全新的信息化系统来为整个流程提供支撑。
2021年8月16日，美中爱瑞团队为一名86岁病人完成腔镜下结肠肿物切除术。
Q: 您希望MDT诊疗可以给患者带来哪些改变？
徐仲煌：复杂病种不一定是肿瘤，但肿瘤天然是复杂病种，所以MDT模式特别适合肿瘤患者。目前在我们国家，平均每7分钟就有一人被确诊为恶性肿瘤，这个发病率是很高的。
在患病后，很多人都面临这样的状况：在多家医院多个科室挂号问诊，却发现在听取内科、外科、放疗科等多个专家的意见后，面临着化疗、放疗、手术以及其他多种不同的治疗选择，甚至有些时候是相左的治疗决策，优劣难以权衡。
他们本来想更好的了解疾病，得到更好的治疗方案，结果却陷入困境。我希望MDT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去缓解这个问题。传统医院中有“专家会诊”，但实际上结果常常不尽如人意。
首先，能够获得专家会诊的往往是个别棘手病例患者，大多数患者无福消受。其次，传统会诊邀约科室一般以临床科室居多，病理、影像科等辅助科室较少参与。而对于疾病的诊断，病理、影像科等辅助科室又往往是不可或缺的一环。最后，专家会诊结果的执行也缺乏保障。
早期临床科室的诊断和治疗方案的确定，对于肿瘤治疗十分重要。我们MDT小组的模式由于有多科室的医生实时参与，信息是同步的，因此一开始就是群策群力来商讨治疗方案。
从生存率数据来看，近年来中国五年肿瘤生存率大概30%多，美国大概是67%，我们差了30%多。也就是说，10个人里面，我们会多死3个半人。其中的原因我们可以分一分，比如说新药新技术、早筛（发现得早），还有就是诊疗模式很重要。药物研发非朝夕之功，但如果我们在模式上多做一些事情，也许就可以把生存率提升一点点。
在从业二十多年的过程中，我看到了太多无奈和难以去改变的地方。我深深体会到，作为医生个人的力量是很有限的。但如果形成一套可以复制的模式，就可以帮助到更多人群，这是有意义的。
谈发展
Q: 听了您的介绍，我们体会到MDT的好处，但由此也让大家产生了新的疑问，比如治疗费用会不会很高？
徐仲煌：我们现在所有的医疗价格都是医保价格，我们是想要用公立医院的价格做技术高端的医疗服务，这是一开始就明确的。很多病人到这里来，看我们条件好就以为我们贵。其实我们收费和公立一样。甚至说，有几位三甲医院的大夫到我们这里来看，发现我们价格更便宜。很多人一听说私立医院就怕我们贵，我们真是冤过窦娥（笑）。
我们一直在积极筹备接入医保。不过，很多肿瘤药物是没有进医保的，我们更要从病人相对长期的真正利益出发来选择方案，追求“高性价比”。
比如之前有一个病人，年纪比较大，病情也比较复杂。此前，他为了做CT和找专家看病，跑了好几家医院，挂了很多号，花了很长时间费了很多精力。后来他想把腹痛控制得好一点，找到我们。我们看了虽然是晚期，但觉得事尚有可为，当时就做了一个简单的MDT，讨论了一个治疗方案。很快确定了原发病灶。然后，我们再做免疫组化，通过基因测序找到合适的靶向药，治疗效果很好。这个病人情况这么复杂，我们花了8天时间就把所有检查都做完了，所以MDT从疗效到效率都还是很有意义的。住院时间缩短，这部分费用节省十分明显。
我们现在的MDT分为三级。一级MDT相对简单，用于收集资料和初步诊断，两三个科室医生随时随地进行，这个我们不收费。二级用于诊断相对明确后制定较为长期的诊疗方案，需要五个以上科室参加；三级MDT则在临床诊疗有争议、疑难复杂或者超出临床指南规范之外时启动，与国际团队合作确定进一步方向。这两级MDT会收费，但总体来说费用并不高。如果涉及到请外部专家的，会相对高一些，但我们和这些专家，包括一些国外顶尖医疗机构都建立了长期战略合作，我们能请到最好的，费用也相对合理。
Q: 对于美中爱瑞来说，如果未来病人数量大幅提升，MDT还能坚持下去吗？
徐仲煌：我认为这个问题不必过于担心。首先，我们有充分的准备，有意识地现在就在不断优化流程。比如，我们要求每次MDT讨论尽量不要超过半小时，这是为了将来每天10次或更多的MDT讨论做准备。
我们引入CM机制也是为了提升效率，从一开始做到信息实时共享，CM会根据时间轴整理这些信息，一目了然。这样大家每次开会之前就掌握了所有信息，直接讨论问题点。不要小看这些安排，可以节约很多时间。有别的医院的医生来看了之后都很喜欢。未来我们这套系统还会更加成熟。
其次，我们也在探索一些其他模式来让更多人享受到MDT诊疗。比如和地市一级医院合作，当地医生加入MDT项目，我们这边做方案，在当地治疗，这是可以的。总体而言，我们其实一开始就想清楚了怎么一步步提升MDT的服务能力，当然这有一个过程。
美中爱瑞中美两地专家参与的一场MDT讨论。
Q: 如果从中国整个医疗资源的供给与需求的角度来看，MDT模式适用吗？
徐仲煌：实施全程MDT诊疗是未来的新方向。我们国家医疗资源分配不平衡，各地医疗水平差距很大。MDT模式可以提升医生整体水平，这是很有意义的一件事。
举个例子，有一些三四线城市的县医院或市医院，我们对接起来一起做MDT，就可以把他们也培养起来。我们可以想象一下，作为医生，最重要就是不断学习，平时像我们学生时代那样每天查文献看书，但到一定年龄以后上有老、下有小，再加上工作也特别多，很难专门找时间学习。那么怎么办，就是干中学，参与MDT，一起在工作中学，这是提高专业知识很有效、很重要的途径。
最近有争论热议“过度医疗”，类似这种情况在MDT模式下是很难发生的。就算某个医生有私心想要干点什么，我们是一个小组，共同讨论，每一步决策都是有依据的。所以无论从哪方面看，全程实时MDT这个模式会很有生命力。
在资本面前我代表医生，做医疗急不得
Q: 徐院长，您曾任协和医院的教授，并在那里工作了很多年。从医生到院长，您是如何看待这种角色转换的？在这个过程中有什么感受？
徐仲煌：做院长最大的感受是每天太忙了，很累。以前做医生也很累，但做的事情更单纯一些，现在每天要考虑各种事情。不过，我从来没有后悔我的选择。
迈出这一步其实没有那么复杂。就好比说我报了一个7日旅游团去丽江，前5天该去的地方都去完了，导游说还有两天，大家可以休息休息回北京，也可以选择去泸沽湖看看，路上可能有一些风险。我可以作为协和教授安安全全地退休，没有任何问题。但如果时间允许去泸沽湖，会累一点，我就想去看一眼，全是个人的选择。
作为医生有时候是有心无力的，MDT模式的推广在传统医疗体系中是很难的，不光是我们国家，世界很多地方都是这样。但有意义的事情，我愿意试试看。在中国，肿瘤每年死亡300万人左右，如果我们可以提高一个点，就可以多救3万人，如果提高10%，就可以多救30万人。
Q: 做好民营医院需要不断的资本投入，并且要经营好是很不容易的。您怎么看？
徐仲煌：医疗就是医疗，急不得。现在大环境下，很多大企业都在挣快钱，有些企业挣了钱也开始投资医院，开始很大方，但后面就坚持不下去了。我认为不能拿着其他行业的心态来做医疗。
做医院，医疗本身一定是第一位的，我们需要坚持信念，做好纯粹、严肃的医疗服务。在美中爱瑞病房里，有很多故事，每个病例都可圈可点。我最欣慰的是，他们的满意率特别高。
医院天然带着一定公益和慈善职责，从历史来看就是这样。我觉得医院特别挣钱并不是一件好事。当然，如果每年亏损肯定不现实、不可持续。我们一群医生想做一个好医院，要借助资本的力量去实现。但我们也要看是什么样的资本。比如我跟我们的资本方达成的默契就是前几年不要谈盈利，他们可以理解。这种前期的默契是很重要的。
我经常说，在资本面前我是医生的代表。当然也要掌握一个平衡。如果过十年我们还要靠输血勉强地活着，那肯定经营上有问题。我有信心，美中爱瑞的品牌未来会越来越值钱，不是因为我很快可以实现盈利，而是口碑、治疗效果会得到社会的认可。
Q: 在人才招募和培养上，您有哪些考虑？
徐仲煌：首先，在我们成立之初，当时市场环境比较好，我们得以吸引一大批优秀医生加入。当然光靠一时是不行的，要持续吸引人才，最重要的就是坚持“好医生做个好医院”这个情怀，坚持慢慢做，不需要什么特殊的方法就有好医生来了。
第二，我们也招一些年轻的好苗子逐步培养。实际上我们现在编制都有点超预算了。但遇到好苗子的时候我还是会把他留下来，这方面我们看人还蛮准的。以后有机会接触你们会发现，我们的团队特别朝气蓬勃，很想做好事。
我们最终的目标，是让员工有职业自豪感。什么时候大家觉得我是美中爱瑞的，很自豪，我就满意了。因为自豪就包含着很多方面，比如医院的文化，专业的认可等等。
Q: 美中爱瑞下一步的目标和发展规划是什么？
徐仲煌：北京有三家三级肿瘤专科肿瘤，我们是其中之一，也是唯一一家私立的。我们第一个“小目标”不是赚一个亿，而是树立美中爱瑞在医疗领域的品牌定位。
我举个例子，一些别的民营医院的治疗科室是承包的。其实我们医院的放疗设备条件非常好，有些人找上门来希望来做承包，我们收钱就行了，他们去组织人员。从挣钱的角度来说，这个最快最简单。但我们不会这么做。我认为学科主导权是非常重要的，放在别人手里对整个医院是不好的，我们统统都推掉，宁愿现在少做一点，也要坚持把握我自己医院的发展方向和学术方向。
我们医院刚刚起步，我也知道推广MDT模式并不容易，我们按照一个理想的路径去探索，中间见山开路遇水搭桥。我也并不认为凭我们现在的体量和积累，就可以高瞻远瞩地做一些预判。医生讲究证据，我希望有三年的样本量以后再说更合适。
从长期发展来看，医院肯定要拿样本，拿数据，拿治愈率，做对照组合研究，我们要用统计数据来比一比，同样一个癌症，我们这个模式下五年生存率究竟能提高多少，但现在还太早。
中期的策略就是学术方面的发展，我们最近拿到了国家认证的药理临床药物试验机构，这种事情很多民营医院是不会去做的。另外，我们要参加和举办各种学会，鼓励出文章，在科研上提高学术技术方面的水平。
目前的重点就是把咱们的MDT模式不断优化，同时也引入更多国内外优秀资源。我们和国内许多一流的医生合作，之前也与UPMC（美国匹兹堡大学医学中心）达成战略合作，针对中晚期肿瘤等疑难病例成立国际肿瘤复杂病例多学科高级专委会，汇聚中美肿瘤专家资源，抵御晚期恶性肿瘤疑难复杂病例诊治挑战。
总而言之，我们对实时全程MDT模式非常有信心，相信在不远的将来会给社会带来很大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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